她的手松开楼泠,转而拍了拍她的肩,语中带笑:“就领你到这儿吧,往前不远有家酒馆,你是个馋虫,憋了这些天也该松松神。我去办些事,待会过来找你。这儿离春宵楼可近的很,你留着神别乱跑乱晃,别给六哥发现了。”
楼泠听进去了几个字,懵懵然然地点头。
她楞楞地呆在了巷口,先是低头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望了半晌,人的目光若能化形,这坚硬的石板定能被她看出一个洞来。片刻不过,不远处的一声狗吠毫无预兆地响起,打破了这片浑然的寂静,楼泠本能地抬头,迎面一条黄毛身长的狗撒着四蹄朝她小跑着奔了过来,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在臀部左摇右晃,然后这狗到她面前就停了下来,伏下头在她衣摆乱嗅。
楼泠不喜猫猫狗狗之类,在十三庭这几年也甚少和动物接触,这突如其来的境况让她一边惊回了神,一边登时僵住了身子,想走又不敢走,被软乎乎的皮毛扫在身上的触感从小腿一路蔓到全身,让她进退无措之余又有一点毛骨悚然。
从这条狗跑出来的一侧房院内探出来一个少女的脑袋,朝这边一张望,撒开豁亮的嗓门就是一声带着匆忙的呵斥:“阿欢!给我回来!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看见人就往上跑,扑到了东街那家的屠户身上被捆着卖了你可别嚎!”
这狗有灵性,听见自家主人的声音,先是回头和主人相视一下,然后耷拉着舌头当着少女的面围着楼泠转了一圈,再朝少女那边连着吠了两三声。只是狗听不懂人话,人有时候也无法得知狗的想法,少女似乎是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匆匆赶来的,见它依旧靠在一个陌生人身边不回来,急于离开,终于不耐烦了:“不回来就等着流落街头吧!”然后作势就要关门。
那狗慌了似的往前迈了一步,又回头去看楼泠,一人一狗的目光在半空狭路相逢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楼泠觉得这狗跟认识她似的,圆溜溜瞪着的眼睛里还能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不舍……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立刻被她否决了,偏这时又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,忍不住心想:“它是因为我挨的呵斥,不如送它回去罢,也好给它求求情。”
她迟疑着迈了一只脚出去,黄狗似乎就是在等她这个动作,见状顿时又兴奋起来。
少女是个刀子嘴豆腐心,哪里会真的对它不管不顾,幸好方才那几句不过是关心则乱的话,房门并没有关,楼泠送它到门口便止住了脚步不再往前,刚要走,忽然被一阵似有若无的醇香勾住了鼻子,脚步硬生生折返回来,顿在了原地。
这条巷子堪称偏僻,方才一路走来也能看见几户大门敞开的院落,寻常的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,可这家不一样,门内并不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院子,而是一间屋子。
这家面南朝北,是背阴的方位,本就光线寥落,又没有点蜡,好在要适应这种昏暗并不难,楼泠进了门,入眼先是正堂一张柜台,唯有的几张桌椅板凳擦的很干净,东西不多,却都各归其位摆地很整齐。
也是进来后,那股醇香从似有若无变作清晰可闻。
这摆设,这味道,莫不成就是沈昙所说的那家小酒馆?
这一回想,一下子顺藤摸瓜似的牵连带出了好多东西,下山时沈昙怎么说来着,大致是有不得不做的要紧事,又不能给十三庭里的其他人知道,之所以瞒了众人独独拉她同去,一是对她放心,二是倘若擅自下山一不小心被发现了,也好有个应急的理由——楼泠贪玩之性是众人皆知的事,一个耐不住寂寞偷偷跑下山也是情有可原,再拉上别人陪她一起一道疯玩更是寻常不过,沈昙自言有苦衷,那么楼泠此番就是她以防万一的挡箭牌。
这些话原本她是没有听进去的,此时又一字不落地被回想起来重新涌入脑海,楼泠心道我的好姐姐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,要真被发现了,罪上加罪我还有活路可走么?四哥再厉害能抗住大哥和七姐护住我么?你和三哥小两口相亲相爱为什么不让他陪你下来……算了。
人跑了山也下了,要说挽回的余地也已经没了,现在只能祈祷相安无事,不要东窗事发被逮回去才好。
还能怎么办呢。
既来之则安之。
只是她空站了这么大会儿都没个人来,约摸是门可罗雀惯了,不论是狗还是人都不见踪影,楼泠往前走了一步正到堂中,刚要开口唤人,内堂的帘子就被一只手掀开半截,露出来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孔。
正是方才见的那名少女。
少女瞧着不过十七八岁,着一身简朴素净的布衣,袖子挽到了小臂处,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松松垮垮挽了个髻,微微发散下垂,似乎是刚做完手头的活计没来得及梳理,稍显凌乱但不失随性,帘子刚被放下,她一抬头,正好和楼泠对上了目光。
少女先是一愣,随后双目霍然一亮,像捡了什么宝似的。
楼泠心下又是一虚,被这灼灼发亮的目光盯地不自觉想往后退,她从来没有局促的时候,却少见的有些浑身不自在。
就听少女满怀欣喜的道:“姑娘,是要买酒吗?”
本章已完 m.3q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