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5章 六州失陷

“爹,今天庙堂上的事情我听说了!”

张氏司徒府内,当班值回来的张淮鼎一身甲胄并抱着铁胄走入府中中堂时,张议潮正在与张议潭等人商议今日常朝的事情。

堂内坐着张议潮、张议潭、张淮铨、张淮澄四人,代表了张氏两家的家议。

眼见张淮鼎走进来,七十八岁的张议潭轻笑两声:“二郎回来了?”

“伯父,我班值回来了。”

张淮鼎明面上依旧保持着对张议潭的尊敬,张议潮瞧见他那模样,略微皱了皱眉头:“坐下吧。”

“嗯!”张淮鼎应下,随后坐在左首第二位。

见他坐下,张议潮继续与张议潭说起了朝堂的变化,同时张淮铨也将张淮鼎没来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告诉了张淮鼎。

说来说去,实际上都是在说朝廷对山南西道、剑南道州属规划的事情。

张议潭虽然年纪大了,却也没有彻底的糊涂,所以经过张议潮解释后,他很快就知道了,朝廷恐怕是在针对陇右。

他已经记不清刘继隆的面容了,依稀记得,刘继隆生得俊朗非常,有神人之表。

“牧之还是做得太过火了,便是老夫都能想到,他在图谋剑南北部六州。”

“朝廷更换诸州归属,恐怕也带着敲打他的含义。”

“至于朝野流言中所说的……淮深改换门庭一事,老夫觉得不可轻信,至少淮深并未与老夫说过……”

这些日子里,北司南衙没少散播河西与陇右离析的流言,以此来给朝野上下的臣工增添信心。

张议潭年纪大了,极少外出走动,更别提上朝了,因此不是张议潮告诉他,他恐怕都不知道外面有这样的流言。

“阿兄不会与刘节帅离析的!”

即便只有十六岁,但张淮澄也不相信自家大哥会与刘继隆做出割席断交之举。

面对他们的这番话,张淮鼎则是在暗自揣摩刘继隆上次写给自己那份书信的意思。

信中,刘继隆说过,张氏在长安还不够强大,应该避免卷入任何争斗,等到皇帝势弱再异军突起。

难不成……刘继隆所说的皇帝势弱,是指他亲率大军击败官军,致使皇帝威信扫地?

张淮鼎有些不敢相信,却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一番道理。

这般想着,他心底甚至自圆其说式的为刘继隆的行为想出了许多说法。

“禁军什么情况,大兄也是知道的,朝廷若要讨平陇右,必然会开始募兵,亦或者调任诸镇兵马戍边西陲。”

“虽说此前朝廷已经为神策军募兵万五之数,但所募之兵,多乃穷苦子弟,瘦弱不堪。”

“眼下操训不足旬月,虽能列阵,却难负甲。”

“北司的宦官们虽说不知兵事,但久于操训,什么兵能打,什么不能打,他们还是能看出来的。”

“若这支兵马三月内未前往西川驰援,且朝廷还征调了山东诸镇兵马戍边西陲,则朝廷必然要对陇右下手。”

“若这支兵马不过月余便出阵,则说明朝廷调整州属及征募万五兵马,皆乃敲打之手段。”

“只要牧之不伺机南下,朝廷应该不至于出兵对付他……”

张议潮说了许多,张议潭也点头表示附和,而张淮鼎却已经笃定了刘继隆要与朝廷开战。

想到这里,他眼神闪烁,也不在意自家阿耶和伯父所说的这些。

待到议事结束,各家散去的同时,张淮鼎走出了张氏府邸,准备返回自家府邸,而张淮铨则是前来送他。

二人走到乌头门外,张淮鼎在上车前对张淮铨道:

“刘继隆若是与朝廷对抗,此乃我张氏机会也。”

“什么机会?”张淮铨不明所以,张淮鼎则是轻笑道:

“朝廷忌惮你我,故此没有为左右神武军扩军,但若是诸镇与禁军在陇右失利,届时你我手中三千神武军便成了长安最后的几支精锐之师。”

“只要你我保全实力,最后地位必然水涨船高。”

张淮鼎语气略带激动,张淮铨则是踌躇道:“这……诸镇毕竟也有精锐之师,不可能失利陇右吧……”

“糊涂!”张淮鼎冷笑,脸上甚至出现几分不屑::“阿兄,你我都是从沙州一路拼杀过来的。”

“你老实说,就京西北八镇与神策军这些样子货,你觉得能有我们归义军三分骁勇吗?”

提起归义军这三个字,张淮铨眼底不由闪烁,那是他为之骄傲的经历。

“比不上。”张淮铨摇摇头,实话实说道:

“我们一路向东,都是以少打多,京西北八镇及神策军连没有甲胄的党项人都对付了十几年,最后还得招抚他们,自然比不上我们。”

“正是!”张淮鼎自信颔首道:

“刘继隆手中少说也有五六万精锐,若是知晓朝廷要讨平他,起码能拉出七八万兵马与朝廷为敌。”

“仅凭朝廷如今的情况,除非出动二三十万大军,不然绝难对付刘继隆。”

“刘继隆如史思明,可朝廷却无李光弼、郭子仪……”

“这是你我的机会,也是我张氏的机会,绝不可放过!”

张淮铨见自家二郎如此,当即点了点头,而张淮鼎则是对张淮铨道:

“这些日子,大兄劳累些,多盯着北司那边的动向。”

“即便朝廷要讨平刘继隆,也不会现在就立马出手。”

“想要讨平刘继隆,单粮秣及兵马调动就得一年半载,只要仔细观察,必然能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。”

“好!”张淮铨不假思索的应下,张淮鼎见状十分满意,随后便转身上了马车。

随着马车走远,张淮铨这才返回了家中。

待他走入中堂,已经送客的张议潮看向他,平静道:“二郎与你说了什么?”

“没什么……就是让我盯紧北司的动向,若是朝廷真的要讨平刘继隆,好给刘继隆送去消息。”

张淮铨撒着谎,但他着实不擅长撒谎,以至于张议潮在他开口时,便知道了他在撒谎。

“你们啊……”张议潮叹了口气,起身向外走去。

路过张淮铨身旁时,他深深看了眼张淮铨:

“阿耶老了,没几年活头了,希望阿耶走了之后,你们能安分守己些……”

“阿耶这是哪里话,您定然比伯父活得还要长久。”张淮铨略微不安,但还是安抚着自家阿耶。

张议潮没说什么,只是摇头向外走去,消失在了廊道尽头。

几日后,王式领了节度使旌节,随后便率领数十名仆从南下了山南西道。

与此同时,文扶二州相继告破,被多康吐蕃俘虏的西川兵马近两千之数,三千将士死于战场。

多康吐蕃会师,在死伤近三万部众后,剩余的两万余甲兵及两万余部众将龙州仅存的江油县层层包围。

凤翔镇李昌言率军驻守江油县南部的江油关,即便接到了求援,也并未离开江油关。

江油县在坚守二十七日后告破,尚摩鄢占据了六州除江油关、故桃关、松岭关外的诸多关隘州县。

“噼里啪啦——”

火焰炸响间,尚摩鄢率军走入江油县内。

此时县内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,大多是城破之后自杀的百姓。

尚摩鄢目光看向一座被投石机砸垮的院子,那有个七八岁的孩童站在水井前。

瞧见他们后,孩童似乎骂了几句话,随后便跳入井内,再无任何声响。

几名塘骑前去查看,不多时返回行礼道:“大论,那男娃溺死了……”

“嗯”尚摩鄢微微颔首,对身后的没卢丹增道:“派人把这座城的尸骨收敛安葬,不到四千居民,竟然坚守了二十七日,他们比我们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些唐兵要更勇敢,值得尊重。”

“是……”没卢丹增行礼应下,并未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悲伤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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