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,就怂恿着一大帮人,浩浩荡荡去了院子。

屋门已然坍塌,冷风不停倒灌,已近深秋,夜晚凉薄。

阿姝虽然伤心欲绝,却知此时时间宝贵,不容过分哀伤,急急忙忙的转身去团包袱,为元清打点行囊。

她一边打点,一边哽咽着叮嘱,“马上入冬了,隔壁王嫂他们都说,修长城那又苦又寒,我与你多带些衣服,务必多穿些。”

她从柜子的小匣子里,一枚一枚的往外数半两钱,一共也就七八十枚的样子,她咬了咬牙,给自己数出来十枚,剩下的一股脑都要塞到包袱里。可元清哪里肯收,哽咽着推回去,“我这一路都跟县衙队伍同行,到了征地也有人管吃喝,哪里用得到钱,你都留着!”

阿姝哭的鼻尖通红,手指微抖,“修长城那么苦,那么累,万一他们打你骂你,苛待你怎么办?钱你留着,好歹可以打点关系,家里还有地,总有我一口吃的。”

她说着,强硬的给他塞到包袱最底下,藏好了,还要摘耳珰和头上的素簪子给他,却好歹给元清劝住了。

其实,家里又哪有几件厚冬衣呢?

只消一时片刻,一个瘪瘪的包袱就收拾完了,院子里残局上的酒宴才刚兴起,伴随着一院子女人的哭喊,方兴未艾。

阿姝太舍不得元清了,元清也舍不得她。

剩下的时间,俩人静静坐在桌子边,执手相看泪眼,无语凝噎。

阿姝万般不舍的轻轻摩挲着元清的手。

他和她还都穿着玄红相间的嫁衣,那已是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里,最结实厚实的两件衣袍了。

黑红色吉服静静交叠在一起,仿佛也不愿意分离,于诡异的喜庆里,透着一股子死寂的哀伤。阿姝瘦白的手腕,素圈银镯子上的两颗红宝石,熠熠生辉。

她突然咬牙,牵着他的手褪下那只镯子,慢慢过到他的手腕,往手腕深处使劲推了推,推到他袖管里,卡住了,藏好了,按了按。

元清起先不肯收,可架不住她执拗,阿姝声音轻轻的,却极倔,“娘说,这个手镯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,从没离过身,就像我的护身符一样。”

“元清,你带着它,别忘了我。早点,平安的回来。”

“你记得,这里还有我在等着你,我永远等着你……”

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,被泪水和哽咽彻底打断了。

他俩在寒冷的夜里,孤苦无依,绝望无助的彼此拥抱着,一点点捱过了最后一点相聚的时间。

直到院子里的差爷酒足饭饱,拉着长长的枷锁,押着长长的队伍,来将元清也押走了。

从那一天起,这个村子一下子陷入了永夜,再也没有黎明,彷佛再也不会醒转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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