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云清考虑乔平君说的,无非就是选择留下来罢了。
顺了乔平君的意,而他确实亲眼目睹,赫然发现在没有他的世界里,所有人都能照常生活,甚至会过得更好。
两年前有许多事都不曾发生,这个世界对他极其遥远,却又万般熟悉,虽然也有无法弥补的遗憾,但至少他能骗骗自己,某些人的生死真的不是他造成的了。
只是这些假象终究不属于一个外来者,姜云清不能忘记所有,他疯了一般开始寻找明芃,明知她还活着,看到她好又如何,其实是他自己极度不安。
乔平君道:“渝州明氏吗?没有。”
姜云清道:“你都没有查。”
乔平君道:“我查了,就是没有。”
“为什么?”姜云清固执地重复了一遍,“为什么,她有自己的人生,和秦昭落不一样。”
砰——
乔平君猛然拍桌,打断了姜云清的声音,他明显一怔。
她烦躁,是因为姜云清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,还是怕他发现什么,她不愿意回答。
两人就这么僵持着,手边掀翻的药碗还在嘀嗒流汁,苦涩气息弥漫开来,一地狼藉。乔平君恢复常态,牵起嘴角朝他笑道:“你不信我,可你自己也没有找到答案,她在不在,你最清楚不过。”
姜云清咬牙,藏在袖里的拳头握紧,“这个世界是假的。”
秦昭落不存在的理由他认,死去的人活不过来他也接受,可对于明芃,用尽手段发现竟查无此人,有关她的家世、明月坊和玲珑玉,这些东西全都没有。姜云清开始害怕了,她换了身份也好,像南初七裴谈那样不是原本的姓名也好……没有用,都没有用。
查无此人就是查无此人。
姜云清目睹了明芃的死亡,时空逆溯让她有可能还活着,那他愿意留下来,若连这一点希望都被碾碎,他何必再欺骗自己。
“就因为这一个人!”乔平君第一次朝他动怒,“哪怕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,你也要全盘否认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姜云清定定看着乔平君抓狂,怎奈一团杂乱,难以凝聚在耳边,他想分辨她的话,反被骇浪越卷越深。真实与虚构的边界日渐模糊,禁锢了他的认知,连呼吸都觉得潮湿,他的冷静也不过是另一种疯魔。
他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理解这个世界,可它们就像碎掉了,永远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,却又编排了每个人的人生,谁先觉醒都是荒诞。当他好不容易适应,发现和以前没什么不同,一样能感知,这似乎是他“活着”的唯一证明,直到他看见了手上的红绳。
他活着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。
姜云清没有移开目光,他调顺了呼吸,语气毫无起伏,连狠话都算不上,但也确实恶心了乔平君一回。他说:“除非他现在就拿走我的命,再纠缠一天,你我之间总有一个先被逼疯。”
姜云清是个怎样极端的人,过去十年乔平君不可谓不清楚,从西望十二楼的那把火开始,就算是破罐子破摔,他也要比别人摔得响。
难为乔平君在这时感叹:“姜听云,你能活下来真是老天不公。”
相较曾经刻薄的言论,乔平君实在客气。
姜云清照单全收,顺便擦干了鼻血。说不上逆来顺受,至少他能做到按时喝药,免得人未见成,自己就先腐烂了。
萧之悌发配至崇安也是乔平君随口一说,为皇帝选礼才是真,谁料外出一圈,亲哥被皇帝寻了个由头带走,跑死八匹马都没赶上。他回到琅琊第一句话便是:“天生人质圣体。”
他逼着姜云清好好扮演自己的身份,所以这话本来就是说给萧行知听的。
外藩割据,皇帝迟早收拾异姓王,萧之悌可谓天崩开局,大千世界偏要玩权谋,他还乐在其中。皇帝允他探视,分别时强行摁着姜云清的肩,怎么都看不够。旁人以为他不舍,实则是激动。他俨然疯了。
是的,不疯也做不出这些事。
所以姜云清再无法从他口中得知真相,他谋划数年彻底栽在这里,真是可恨又可悲。
江蘅一路追随萧之悌而来,自问从未背叛过他,却也在最后被他打得措手不及,这么多年了终于崩溃:“我以为你要颠覆修真界,江山和美人,你居然选了后者??”
萧之悌认真纠正:“我的美人自带江山。”
江蘅沉默了。他反而平静下来,萧之悌根本就不配他动怒,步步为营求得这般结局,原是他一直看不懂。
“早知当年我就该助楚皇了。”
成为天下之主似乎是江蘅的执念,萧之悌本可以做到的,以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谁能知道他是个神经病。
尤其是江蘅现在才想明白,为时过晚了。
留在这里再无退路,像玩过家家似的,恕江蘅不能奉陪,他的付出总该有回报,若是没有他便自己去争。萧之悌问他要去哪,他挑眉,丢下一句:“龙椅年年换,今年该轮我坐一回。”
有楚霄的先例在,修真界称帝太难,可这里就不一定了。
没了江蘅,萧之悌就如猛虎失去利爪,他却毫不在乎,自愿向皇帝奉上所有,只求能够待在兄长身边,导致付清友总是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们。
到后来,付清友也希望萧之悌留在皇宫,她还蛮喜欢看的。
萧之悌是真的疯了。
字面意思,十年隐忍与辛酸终有所得,喜极而疯,神智不清的疯。
历年来太玄阁都不会抓一个疯子,姜云清更是无力发泄,他宁愿萧之悌不择手段搅乱局势,让他认了自己的罪,也能让他一直恨下去,可萧之悌偏偏记不得这些。
就和楚霄忘了他名字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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